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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碗白粥的集体回忆

口述 梁榕根

我和太太可以说是一见钟情,我们一拍即合,当时还有其他人追求我太太。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的微妙!在那个时代,谈恋爱中的男女不像现在的那样,会在街上手牵手一起走。不论是男还是女,都很害羞的,见面时也会面红;约会外出,心中亦有所顾忌,于是就一个走在前面,另一个走在后头。走到白鸽巢公园时,才会坐得接近一点,聊聊天,谈谈心。

梁榕根先生是一位从小就在新桥区长大的老街坊,可说是新桥的地胆,对这里80年来的情况了如指掌。他和蔼可亲,与任何人都谈得来,街坊和后辈多亲切地叫他“根叔”。

初次见面,根叔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位有气有力、精神奕奕的老人家。意想不到的是,他已经81岁了。除了耳朵有点毛病,听觉不太灵敏外,其他各方面都很好。

当女子学校的男生

根叔年少时,曾在尊德和尚实两所学校读书。根叔调皮地介绍:“尊德学校是一所女子学校,校长也是女性,故当时有被别人取笑我到女校读书。”后来就转到当时位于劳工子弟学校幼稚园现址的尚实学校继续学习。根叔记得,每次新学期开始,都会有很多人送些纸、笔、墨、书本等用品给学生们。当时在莲溪庙内供奉有两尊孔子圣像,每天才天刚亮之时,学生会先到庙参拜孔子,接着才回校上课。

见证“烂地” 蜕变成新桥花园

现在永乐戏院和新桥花园的所在地,在那个时候,其实是莲溪庙前的一块空地,当地街坊称之为“烂地”,很多小孩会在此聚集玩耍,根叔也不例外。在下午,就会有两名“讲故佬”在烂地设立摊档,给街坊说说故事,赚多少收入。到了晚上,就是卖武时段,会有些艺人在这里表演,根叔最深刻的是演员扮演深山大野人和大猩猩那一幕,他说着时也有点兴奋,另外还有一些人会在这时售卖零食,让观众边看边吃,乘机做生意。所以,烂地可称得上是新穚区街坊的消遣聚脚中心。烂地上有一潭养龟的池水,被叫作“龟池”,池水颇深,但根叔说在他年纪还很小时,已经没有龟了。说到烂地,不得不提及最热闹的日子──华光先师宝诞,即农历九月廿八日。华光先师是粤剧的行业神,每年的宝诞当日,莲溪庙定必举行盛大的酬神活动,还一连数天假庙前表演戏剧,在烂地上搭起大型戏棚表演粤剧折子戏,深受坊众欢迎。此项活动仍然每年举行,但表演则移师到新桥花园篮球场。

梁榕根主持庙宇节庆活动

少年时期接手经营盛记白粥

由于根叔父亲年迈,加上姊姊已嫁为人妻,父亲一手创立的生意──盛记白粥需要人手协助打理,所以当时15岁的根叔不得不放弃只完成了一半的小六学业,到店铺处理业务。盛记白粥是一间已超过86年历史的食肆,主要售卖白粥、油器和糕品。开业之初设在沙梨头仁慕巷,后因澳门于1922年发生“五‧二九运动”,影响范围波及盛记,于是把盛记搬到新桥区。每晚12时,别人都在吃夜宵,根叔却在吃“早餐”,吃饱后就要开工了!搓面粉、煲粥、蒸糕点,是每晚在厨房必做的。到了早上6时,开门做生意,就把搓成不同形状的粉团,放入沸油中炸,造出各种油器,有油条、咸煎饼等,并拿到街上叫卖。根叔就是这样默默地一边学,一边做,一点一滴地从父亲身上学习做食品的手艺,依配搭,依次序,用纯熟的技巧为街坊做出价廉物美的食品。三年后,父亲退休,根叔成为盛记白粥的“行政总裁”。

与根叔聊天时,他总带着微笑,有问必答。诉说着以往困难的日子,也不忘说一下自己的威风事:“别看我这么瘦削,我以前每天劈柴200斤,我的手臂上有小老鼠的!”“在我小时候,也有睡过烟床的!那时跟着我父亲去,但我不是食鸦片烟,只是贪玩,过过瘾而已。”他仍然是从前风趣的根叔!

盛记的白粥已成为澳门人的集体回忆。

梁荣根获得“服务社群”荣誉

娶得贤妻良母

根叔年轻时也会结识一些女子,从中寻找愿意与他厮守的妻子。有一次,经女方的舅母介绍,结识了妻子。根叔春风满面地说:“我和太太可以说是一见钟情,我们一拍即合,当时还有其他人追求我太太。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的微妙!”在那个时代,谈恋爱中的男女不像现在的那样,会在街上手牵手一起走。不论是男还是女,都很害羞的,见面时也会面红;约会外出,心中亦有所顾忌,于是就一个走在前面,另一个走在后头。情侣们走到白鸽巢公园时,才会坐得接近一点,聊聊天,谈谈心。

婚后,根嫂全心全意协助根叔经营盛记,情况就像根叔的母亲协助父亲一样。谈起太太,根叔赞美之情溢于言表,说太太能帮到很大的忙,根叔显然十分满意,打从心底里笑了出来。根嫂在工作的背后,还为根叔诞下了10个儿女。根叔为自己娶到“入得厨房、出得厅堂”的贤妻而感到骄傲,他衷心感谢妻子。

战争之祸

1937年,全面抗日战争爆发。根叔经历过战争之苦,回忆起来份外痛心。他忆述说,虽然日本人没有攻占澳门,但毕竟邻近地区都在打仗,澳门要不受到影响或置身事外,是不可能的,故此,澳门也民不聊生,百姓生活艰苦。生活必需之粮食,由于战事频繁而影响供澳,人们有时会去赛狗场排队轮候政府发配的白米,有些人则以身犯险,走到国内去把米运来澳。

根叔继续说,澳门的渔船在附近水域捕捞完毕,就要立即回澳,不能到处走。经济上的连锁效应,导致百物腾贵。香港沦陷后,澳门的情况更坏,没有食物,没有原料,没有工作,来往港澳的船只停航,令澳门百业萧条。

这场持续八年的抗战,盛记也难以经营,同时亦使根叔失去了3名孩子,饱受切肤之痛。

细说新桥繁华事

新桥旧区作为一个古老的聚居地,各行各业都有集中在这里,可谓“麻雀虽小,五脏俱全”,盛极一时。作为一名老街坊,根叔如数家珍地说,澳门三大传统手工业中的火柴业和神香业,很多新桥居民都从事这两个行业。这里还有很多食肆、药材铺、凉茶铺、米酒房、鸦片烟馆、赌馆、白鸽票铺、当铺、找换钱枱、理发店、染布厂、木屐铺,附近还有很多木栏。根叔的父亲从前也是一名木工。根据根叔的介绍,昔日新桥区一带有各种各样的店铺:

店铺种类 店铺名称
火柴业 昌明火柴厂、火柴厂、东兴火柴厂
神香业 梁大馨香厂、陈联馨香厂、陈广馨香厂、大南婆香厂
食肆 梁孔记、梁爽记、晏店、李九记、余照记、大世界、友昌记、维新、为天、万生号、陈南记、炳记、伟记、新新茶楼、富泉茶楼、最乐茶楼
药材铺 人和堂、同安堂、大德堂、同济堂、同昌堂
凉茶铺 大声公、大乡里、同安堂
米酒厂 大昌酒厂、裕隆酒厂、高金记酒厂、永昌酒厂、荣源酒厂
鸦片烟管 麦祥记、关德记、西厢、馨记
赌馆 集利摊馆、和合赌馆
白鸽票铺 大同、泰生、德记、大富贵
当铺 裕生大押、裕昌小押、永安押、生财押、泰生押、均安押、微中利押
找换钱枱 礼记(兼出售鸦片烟)、泰生找换、均安找换、何生记找换
理发店 荣华、临江、珍华、同安
染布厂 永同丰号
木栏 林茂木栏、成昌泰木业行

梁荣根和街坊欢聚

自发自励养育儿女成才

根叔有一名儿子,是澳门的立法议员,问到根叔是如何教育子女的,可以培养出如此出色的人才,根叔理直气壮地答:“我让他们做他们喜欢的事,他们可以自由选择,我从不强迫。一个人贵乎要自发、自励,当别人帮助你,批评你,都是为了你好,所以一定要自我改正。我一直都在勉励我的子女。”看来根叔也是本着“自发自励”这个宗旨,享受生活,一路乐天知命地走来。

尽管根叔因环境所限还未完成小学学业,但从他那劲度十足的一手字上,看到了他的决心和信心,从小到大都没有退却。如今,虽然根叔已经退休,但也会常常回去盛记,和老街坊聊聊天,有时也会帮忙做些细微的工作,伙计们都十分爱戴他。他继承并发扬了一间悠久的食店,还有一群孝顺的儿女,一共有7个儿女和10个孙子陪着他,他也舒怀地表示:“我很满足自己的生活。”

参加坊会多年,梁荣根获颁表彰状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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